這里高樓林立,這里燈紅酒綠,這里誘惑重重……揚中法院執行局副局長王彤為辦案已不止一次到過深圳,也曾經歷過無數的場面,然而這次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集中一塊兒了,他會經歷怎樣的遭遇?他將如何去面對?案件又將如何執行……

一、受 

20073月底,為執行江蘇中電公司申請執行深圳某電力設備安裝公司定作合同糾紛一案,王彤和書記員祝瑞敏一起抵達深圳。他們窮盡了一切查詢手段,發現安裝公司每個帳戶上都只有幾元錢,工商登記也顯示辦公用房是租賃的,顯然,數目本不大的十萬元執行款現在已變成天文數字。王彤和小祝來到該公司的辦公地點,但他們看到的卻是辦公室的門都緊閉著,王彤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好不容易,他們總算聯系上了安裝公司的一名副總經理,這名副總來了以后,把他們請進辦公室。王彤他們表明身份講明來意后,副總立即訴起苦來:       

“公司因為資金嚴重困難而無力經營,現在已經停止對外承接工程,老總都出去催收工程款了,可是從春節到現在一分錢也沒有到位,公司上下人心惶惶,都無心上班。你們的案子恐怕現在也無法解決。”

王彤盯著副總,嚴肅地對他說:“這個案子時間已經很長了,正因為你們公司的實際情況,所以執行一直中止著,但債權人的合法權益應該得到保護,我們這次來是一定要有個圓滿的結果的!”

看到王彤的態度很堅決,副總表示立即與總經理聯系,尋求解決問題的方案。總經理在電話里指示其下屬,讓法院的人先回去,過半個月解決13萬元。王彤一聽,心里明白這只是托辭而已,法官在這兒都不付款,等他回去以后哪會這么自覺?他當即就說:“你們這是采取‘拖’的方法,既然不能自覺履行,我們將采取強制措施,依法對你們的資產進行查封!”盡管王彤清楚安裝公司可供查封的資產不過就是一些桌椅、電腦等辦公用品而已,但眼下也別無他法,只有這樣才能迫使他們履行義務。

副總一下子又慌了,急忙提出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再想想辦法,并請法官第二天上午再過來。王彤在心中權衡了一下,答應了。

二、再 

第二天,王彤不僅見到了那位副總,還見到了一位律師??安裝公司的法律顧問。原來,副總昨天并沒有真的去想辦法,而是通知了他們的法律顧問,商量如何對付執行法官,看看有沒有法律空子可鉆,再就是讓律師出面以法律的形式跟法官交涉。王彤見到律師以后,隨即明白了副總的用意,他不露聲色地問道:“該想到辦法了吧?我也不希望真的對你們公司采取強制措施。”

副總很不自然地訕笑了一下,律師把話接了過去,可無非也就是替安裝公司訴了一通苦,把副總昨日的話又重復了一遍,最后,他把雙手一攤,很自信地說:“王局長,你也清楚安裝公司現在的情況,能夠查封的也就是幾張辦公桌椅而已。”說完,律師眼里閃過一絲狡詰。

王彤知道律師在給他出難題,將他的軍,他沉穩地對律師和副總說:“那好吧!既然你們現在無力還款,債權人的合法權益還是需要保護的,幾張辦公桌椅就幾張辦公桌椅吧,我們先查封起來。小祝,辦手續!”

小祝立刻忙活起來。那兩個人一見法官動了真格,又開始緊張,不住地給總經理打電話,王彤便示意小祝暫時停止動作。然而,總經理卻始終還是原來的態度。王彤看準了他們雖然是幾張辦公桌椅但也很害怕被查封的心理,便不停地給他們施加壓力,總經理終于開始“松口”,愿意先付一萬元,但需要十天時間。

王彤見他們毫無誠意,于是再度祭出查封的法寶。副總急得汗流順著臉頰淌了下來,攔著讓暫時別查封,他對王彤說:“我馬上就跟公司財務總監聯系,幸許她有辦法。請你們下午兩點鐘再過來。”

王彤意識到這也許是一個轉機,而查封幾張辦公桌椅其實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于是就說:“你能真正想辦法解決問題就好,那就再給你們一點時間,但下午一定要給我們一個切實可行的答復!”

三、金  

下午兩點,王彤和小祝準時來到安裝公司,副總讓稍等片刻,但一等就是一個小時。直到三點鐘,財務總監才姍姍而來。這是一個皮膚白皙、容貌姣好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她一來就自我介紹她叫林雪,免不了又是一通訴苦哭窮,最后她說:“我們在工程上墊付了大筆資金,導致我們在外面也欠了許多貨款,尤其是還拖欠著巨額的農民工工資,老總親自在外催款卻收效甚微,因此,我們現在能夠承諾的只有一萬元,這錢還是我們幾個人自己湊的。請王局長無論如何理解我們的難處。”

王彤耐心地聽她講完,心想:“你明知我們法院對拖欠農民工工資的問題非常敏感和重視,就拿這個來壓我們,還真夠高明的!”想到這里,他誠懇地對林雪說:“你們的難處我們也確實理解,但債權人也有困難,我們執行更是依法進行。我也與申請人聯系過,你們這次可以先付一半款,剩下的只要提供擔保,可以定出計劃在近期內付清。”

停頓了片刻,林雪仿佛在思考著什么。稍后,她提出要與王彤到里面一間辦公室單獨交談,說完她拎起包起身就進了里間。王彤不想把關系搞得太僵,于是走到里間辦公室的門口,對她說:“我們的紀律不允許我跟你單獨接觸,我站在這里不算違反紀律,你有什么話就說吧。”只見林雪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取出兩張信用卡樣的東西,把手一伸比劃著表示每張五千元,她低聲說道:“我知道你們辦這個案件吃了不少苦,這是我們一點心意,別人也不知道。我們現在真的無法解決案款,請你幫我們多多美言,在申請人面前講講我們的困難,他們肯定相信你的。”

王彤心中暗笑,哭完窮又開始收買我了,沒門!他平靜地說:“我們的紀律和我的良心都不允許我這樣做。你們有困難我能理解,這錢完全可以用來支付案款,再想想辦法問題不就解決了嗎?你還是出來和我們談吧。”說完轉身就走。

四、美 

林雪一看王彤離開就急了,連忙叫住他,“請你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說。”王彤停下來仍然站在門口,靜觀其變。林雪見一招不行,又生一招,稍作停頓,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復雜起來,輕聲說道:“王局長,我知道你這個人不貪,我內心挺佩服你!你執行歸執行,但從個人感情而言,我真的很喜歡你這樣的男人,我們可以交個朋友,我可以陪你在深圳好好地玩玩!以后你再來深圳,我都會隨時奉陪。”她把“玩玩”兩個字說得特別重,說完用曖昧的目光挑逗地看著王彤。

王彤輕描淡寫地一笑,說:“你說得對,我執行歸執行,但法官也是平常人,我們也有朋友,你愿意和我交朋友,歡迎你到揚中去玩,我一定盡到地主之宜,不過我在外面辦案卻沒有心思去玩。謝謝你的好意!”他把“玩”字輕輕帶過,巧妙地還原成本來意思。

也許她對自己的美貌充滿自信,也許她確實為英俊的王彤不為金錢所動而心動,林雪聽完王彤的話顯得十分失望,她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無論如何請你高抬貴手,千萬千萬不要對我們公司進行查封。我不會忘記你的!”

王彤不想無謂地和她糾纏,也不想使她感到太多的尷尬,就讓林雪回到外面的辦公室繼續商談。最終,林雪開始妥協,她主動提出:“今天時間已晚,我們現在去想辦法,爭取先付四萬元,否則隨便法院怎樣采取強制措施。”王彤便責令她以公司的名義寫出了書面承諾,以確保第二天能夠順利執行。雙方各懷心思地散去了。

五、威 

次日,王彤和小祝早早地就來到安裝公司,等了好長時間也不見林雪的人影。王彤對小祝說:“我們要做好心理準備,看來他們不會輕易就范,可能還會耍什么花招。”正說著,林雪來了,她招呼也不打就徑直走到辦公桌前坐下,一言不發。

王彤走過去,問道:“款子問題解決了嗎?”

“等一會有人送錢過來。”林雪面無表情地回答,說完就不再理會王彤他們,仍是一副呆坐在那兒的模樣。

王彤他們也就耐心地坐在沙發上等著。過了二十分鐘,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很快,走進三個渾身散發著痞氣的彪形大漢。一進辦公室,三個人就圍著王彤和小祝,不住地打量著他們兩個。

王彤穩穩地端坐不動,心知這是要跟他玩“黑”了,但他連正眼都沒瞧這三個人。他故作糊涂地問林雪:“你不是說一會兒有人送錢過來嗎?”

“就是他們,但沒要到錢!”林雪的口氣與昨日判若兩人,既像耍賴,又像挑釁。

“那你們現在打算怎樣解決這件案子?”王彤的問話不卑不亢。

“隨你們怎么辦!”儼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那就請你起來,我們現在對你們公司的財產進行查封!”王彤站了起來,態度異常堅決。

“我倒是同意,但他們不同意怎么辦?”所謂“他們”,指的就是那三個彪形大漢,林雪的話已變成赤裸裸的威脅,三個彪形大漢也立即很配合地面露兇相。

王彤提高嗓門大聲地說:“我們是依法執行公務,誰敢阻攔,就是妨礙公務,不管是實施還是教唆,都將受到法律的制裁!”

王彤的話一出口,三個彪形大漢下意識地往旁邊移了兩步,林雪的臉上也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這一切被王彤盡收眼底。

六、凱 

此時,王彤心中徹底有數了。“安裝公司先是拿金錢收買,后是以美色引誘,再是用圍攻相威脅,他們是能賴則賴,能拖則拖,千方百計阻撓法院執行,尤其是不讓對他們公司的財產進行查封,而且可以看出他們非常害怕被查封。他們是有計劃分步驟實施,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我軟硬不吃,恐怕是他們始料不及的,想必已是黔驢技窮了。”想到這里,王彤做出一個不可逆轉的手勢,堅決地說:

“小祝,向他們送達裁定書,進行查封!”

王彤的聲音不怒而威,再看到小祝已經行動起來,林雪忽然變了一幅面孔,所有的冷漠、傲慢、挑釁全都不見了,她起身來到王彤面前,哭喪著臉說道:“先別查封,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你們先等一會兒,我們真的去想辦法。”

王彤示意小祝暫時停下來,他十分嚴肅地對林雪說:“我們是在執行公務,不是和你們兜圈子玩游戲,給你們機會希望你們珍惜,如果你們確實有誠意,我們就再等一會,但今天必須解決!”他做了一個用力一砍的手勢,表達了不容改變的決心。

“好好好!我們馬上就去籌款,但真的解決不了很多。”

“你們先去吧!”王彤也清楚安裝公司目前的情況是不可能一下子全部解決案款的,他及時用手機與申請人取得了聯系,通報了安裝公司的情況,申請人表示只要安裝公司有誠意先履行一部分,可以進行和解,但必須提供擔保。

沒過多久,林雪就回來了,她把四萬元案款交到了王彤手中。王彤也向她轉達了中電公司的意思,林雪十分感激地說:“你一手托兩家,你是一個真正的法官!我們謝謝你!”接著她主動提出余款保證在十天內付清,并由她個人進行擔保。

深圳之行終于可以畫上句號,王彤和小祝立即踏上了歸途。盡管這短短的幾天遭遇了太多的事情,但王彤很快就會忘掉了,畢竟收買、引誘與威脅早已不止一次地遭遇過,也算是司空見慣,況且隔天就得參加法碩研究生上課,哪里還有心思再去想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