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冬至,天卻不太冷。下午,毛毛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38歲的秀和83歲的朱,兒媳和公公要對簿公堂。等了好久,被告也沒有到庭。

因為后面還有幾個庭要開,只好在被告不到庭的情況下開庭了。案情很簡單,朱某60年代分的自留地,兒子結婚后交給兒子和兒媳秀耕種,2005電廠因建廠需要將自留地征用,補償款11710元被朱領走。我按照法定的程序調查案件事實,作為原告的秀說著說著,突然放聲大哭,最后竟泣不成聲,因急著要開其他的庭,庭審只好先結束。

開完庭已是下班時間,雨下的更急了,秀卻帶著孩子在法庭遲遲不肯離去。我將有關自留地的法律和規定悉數的告訴了她,她不時嘆著氣,紅腫的雙眼空洞而茫然。我覺得有必要找被告談談。

天已經黑了,簡單跟庭長匯報了一聲,我叫上書記員小王帶著娘倆出發了。10多公里的鄉村小路泥濘而顛簸,一路上,我同秀聊著天,慢慢的知道了她的不幸和苦難,父母早逝,婚后不久丈夫的心就被鄰居有夫之婦亮掠走,最終兩人私奔,4年杳無音信。秀拖著個孩子艱難度日,還要不時面對鄰居的譏諷。秀恨的咬牙切齒,卻又對丈夫滿懷著希望,認為他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回來,于是在附近打工維持生活。不想一直耕種的自留地被征用,補償款卻被公公朱領走。沒了地又沒了錢,她找村委會又找鄉司法所,但哪里似乎都向著朱。她愁眉不展,甚至有些不想活了,她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公平。我靜靜傾聽著,慢慢勸慰著,也用我的真誠漸漸讓她接受了一些法律的規定。

終于到了被告家,石砌的一間小屋,門虛掩著。我伸手敲了敲門,朱沒想到法官會這時候來到家里來,忙著從亂糟糟的床上下來。

多數的時候,老人是沉默的,似乎有太多的無奈,妻子早逝,好不容易將兒子拉扯大,娶了媳婦,本以為可以安度晚年,不想逆子竟拋父棄子帶著別人的媳婦跑了,自己這張老臉往哪擱。兒媳更是從此不再與自己往來,連正眼也不看一眼。巧的是,電廠因建廠向周邊農村征地,自己按規定領了征地補償款,不想被兒媳告上了法庭。

我又將有關自留地的法律規定和政策向老人詳細講解分析了一遍,我覺得有必要讓老人明白自己的權利。聽到明顯對他有利的法律規定,老人的表情卻并沒有太多的變化。我順帶著提起他的兒子,老人一聲深深的嘆息,“這幾年,可真苦了她娘倆。其實,我要錢有什么用,土掩脖子的人了。我是怕萬一媳婦再走了,孩子怎么辦。”憑經驗,我知道調解有戲了。

我趕緊到車上再去做秀的思想工作。終于,秀和我一起來到了朱的家里。

好長時間,雙方都在沉默。

面對83歲的老人和希望丈夫早日歸來的兒媳,我反倒一時為難了。

2000元的青苗補償款應歸耕種的人”。我說。

老人點了點頭,對兒媳說,“你汴塘那兩畝半地,我跟你四叔商量好了,他同意用門前的地和你換,這樣以后耕種,你就不要去那么遠的地方,我也可以幫你侍弄一下。”

“爸,2000塊錢就留著給您養老吧,我還年輕,有力氣再掙。”

夜幕中的雨仍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我也長長舒了一口氣,心中卻一時天高云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