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往事之震撼人心的虔誠
作者:祁若冰 發布時間:2012-10-30 瀏覽次數:1056
我常常慶幸自己能在拉薩工作一段時光。西藏的山山水水、人情物事總令人心醉,我常常沉浸在藏人震撼人心的虔誠中。
在青藏大地,無論是沿著川藏、青藏公路,還是在大昭寺、布達拉宮,甚至是在大街上、公園里,總能見到磕等身長頭的人們,他們手掌套著木屐,胸前掛著厚牛皮縫制的圍裙,三三兩兩結伴或是獨自背著羊皮縫制的褡囊,他們或是邊行走邊磕拜,或是選定一個地方在原地磕拜。
磕等身長頭分為兩種:一種是行進中磕長頭,一種是原地磕長頭。無論是行進中還是原地,其基本姿勢都是一樣的:首先取立正姿勢,口中一邊念六字真言即“唵、嘛、呢、叭、咪、吽”,一邊雙手合十,高舉過頭頂,行一步;雙手繼續合十,移至面前,再行一步;雙手合十移至胸前,邁第三步時,雙手自胸前移開,與地面平行前身,掌心朝下俯地,膝蓋先著地,后全身俯地,額頭清叩地面,以此往復、無休無止。
他們口中喃喃而語,先站立雙手合成十字,然后“倏”的一聲,身體前傾雙膝著地雙手并攏前伸,再緩緩起身站立于剛才手掌觸摸的地方,稍作停留便又開始新一輪的機械動作。他們的整個身軀在地面上不停地起伏著,有時候像一道急流,有時候像一片海浪,卻沒有喧嚷,只是默默地重復著、萌生著、加深著自己的信仰。年年、月月、天天,總是呈現出相似的景象,交織著、匯集著、精進著,構成了拉薩特有的生活旋律。來自四面八方的信徒們就這樣一次次用身體觸動雪域大地,他們的藏袍早已在漫長的朝圣途中變得臟兮兮的,胸前的牛皮裙早已在路面石子的磨損下綻開了裂縫,盤于頭底的頭發也早已在風沙與汗水的侵蝕中變得如一簇蓬蒿,揮之不去的疲憊寫滿了那張張布滿溝壑的臉龐和皸裂的嘴唇,然而他們的眼神卻是那么清澈而透明,宛如一泓汩汩流淌的山澗溪水。
這是一道多么亮麗的風景呀,這種震撼人心的虔誠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人們,這里是圣城拉薩、這里是神秘的西藏!
虔誠的信徒們,就這么三步一磕,用身體丈量漫漫朝圣路。居處阿里、昌都等地的人們需要磕幾個月甚至經年才能到達拉薩。許多信徒則死于漫漫朝圣路,大昭寺里就供奉著一些逝于朝圣路上信徒的牙骨。
藏傳佛教認為,對佛陀、佛法的崇敬,身(行動)語(咒語)意(意識)三種方式缺一不可。磕頭朝圣的人在其五體投地的時候,是為“身”敬;同時口中不斷念咒,是為“語”敬;心中不斷想念著佛,是為“意”敬。信徒們不辭辛苦、不分晝夜的磕著長頭,就是因為他們篤信,一個人的一生不可能都謙恭拘謹地修完加行,但至少也要圓滿十萬遍的數量,這樣人生才會圓融飽滿。
那些磕等身長頭的信徒衣著可能相異,而他們的眼神卻是如此相似,沒有刻意的做作和矯飾。眼神中皆為禮佛朝圣的堅毅與執著,不禁令人肅然起敬、暗為佩服。每次走過磕等身長頭的人身邊,我都會駐足靜然默視,不為好奇、不為驚異,只為表達對虔誠信仰的尊重;每次走過磕等身長頭的人身邊,我都會掏一塊錢紙幣,不為憐憫、不為施舍,只為表達對堅持不懈的敬佩。
每天清晨,拉薩城就彌漫在香煙繚繞之中。天色朦朦中轉經的人們就開始了虔誠信徒一天的佛事。他們或三五成群或獨來獨往,大都手持各式各樣的轉經筒,圍著大昭寺、布達拉宮等佛門圣地,一圈又一圈的轉動經筒,隨著人流順時針轉動。
人生在世,只有排除了各種因緣關系,破除執著名相,才能證悟最高的真理---空。
走在桑煙繚繞的大昭寺廣場,看著參拜的人們來來往往,目睹著寺門前那一塊一塊的青石板,由于經年歲月信徒的磕等身長頭而被衣襟打磨得光可鑒人,過往的佛緣塵世徑行刻劃在這青石板上,沒有人能夠抹去。
我沉默在這無邊無際的輪回中,也只有這時候、在這里我們才會真正領會什么叫虔誠?真正領悟什么叫執著?每一次雙手合十的時候就能夠更深層次地體味佛祖悲憫世人、普度眾生的慈悲。信徒們常常是身若皮囊、苦由心生。而他們磕遍十萬大山、行盡千溝萬壑,塵心雪浸。一切的欲望都淡化為佛前的青燈,虛無縹緲而若煙塵,終究會參透功與利的得失,情與愛溫度,生與死的距離,繁華過往盡為塵埃。
虔誠的信仰與執著的追求,這種精神與氣韻正在我們普羅大眾中漸行漸遠,似乎是一直擁有,卻又是那么遙遠與陌生。那些曾經的信念、當下的堅守與未來的憧憬,那些曾經盟誓操持的美好、純潔與真摯,在物欲橫流、爾虞我詐中是那么的不堪一擊。
然而,不管世事如何變化人情怎樣淡薄,總有一些人一些事、總有一些信念一些虔誠,一直會在那里,巋然不變、玉潔冰清,不管你見或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