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重陽,我在陪同母親挑選買給長輩禮物的時候,看到碟具那欄里的精裝茶器,不由駐足多看了幾眼。母親笑語道:“你這丫頭,還和小時候一樣,愛看些漂亮卻不實用的東西。”我不好意思的笑笑,繼而不語,快步隨上母親。

 

說起來,這些年來,我對于茶,尤其是茶具,總是有幾分特殊情懷的,一部分源于小資心理,一部分源于對茶寓的神往。對一個不能免俗的拙人來說,留守一方神往總是好的。而這些,往往無法與人訴說。畢竟,情愫這種東西,本就是比風雨還難捉摸的事情。

 

其實,徐州的水質堿性很大,可謂是沏茶中水質的下下之選,因此做不得太多講究。另外,徐州的食物屬于淮揚菜系,多辣咸,量是有的,但大多樸實厚塵,精致爽口的幾不可見,故而,茶點也算不得豐盛。而唯一可以不太受地理因素影響的,就只能是茶具和茶技了。可惜,我只是個經濟尚未獨立的啃老一族,有心彌仰,卻無力淺嘗。所以,至今為止,在徐州長大的我,對于飲茶的諸多門道,也只是看得聽得,卻并不做得。

 

母親這邊:家中雖四季備茶,卻不見得有多注重。姥姥備茶,只因待客需用;二舅喝茶,只為以茶味清香掩去堿水之味;母親候茶,只圖興起時斟上一壺,以茶佐食。唯一愛茶愛到日日不離的,便是大舅。可惜,大舅只能算得上愛吃濃茶,卻不是飲茶的行家,只因他嗜量卻并不嗜質,并不苛求茶品,綠茶即可。由于長年在南京居住,慣習雨花,但若沒有,也不強求。而且,每回都要泡上半杯子茶葉,喝得三五開便倒去重新泡制,一天要耗費不少茶葉。故而,上品的茶葉于大碗急飲的他來說,既是浪費,也實沒有必要。

 

父親這邊,也多是把茶喝到粗獷的那種。直到近幾年,一位遠方哥哥做起了茶葉生意,往來拜賀之間,常送來普洱一茶,言談之中,也頗為講求茶道與茶藝。父親那邊的人向來樂道生活之事,比不得母親那邊務實,又見苦荼可做藥用,便很快成了普洱的“忠實一族”,其中,毛尖、芽茶、女兒之中又尤愛味淡,香如荷的毛尖。在煮茶、斟茶、品茶的舉手投足之間,已很有些樣子。只是,我不喜黑茶,普洱雖然名貴高雅,卻不對我的秉性。

 

所以,在茶種上,我隨母親這邊,喜歡綠茶,但是對飲茶的那點講究,卻像父親這邊。可若說是講究,也就是一些窮折騰,并不專業(yè),也未經考究,就連民間常用的“鳳凰三點頭”也做得并不漂亮。至于在品茶上,我也自知沒有天賦,略微知得“味甘、香清”,又見“色綠、形美”,便奉為好茶,連帶喝著都覺得文氣了起來。

 

正所謂:茶洗世俗箏琶音,塵心彈指可揮去。前面說過了,與其說我愛茶,不如說我愛茶所隱喻的文化內涵。現(xiàn)代社會,資源緊缺引發(fā)爭奪,分配不均帶來傾軋,頻繁變革導致煩悶,而科技便利又加重了焦躁之氣,時代的心態(tài)演化為再也不愿意多等。可以快,卻決不能慢,就是當今很多人心理的寫照。于是,快慢、張弛、緊疏、得失、成敗、忙閑的人生之道,被漸漸忽略,生活演變成一種慌張的步調,全體耐心缺失,善走捷徑;眾人浮躁不安,諸多抱怨。很少有人記得:我們本是最沒有時間觀念的民族,我們本有著最講求詩意生活的文化脈絡。

 

明代馮可賓曾談到“茶宜”的十三個條件。其中就有 “無事”,即神怡務閑,悠然自得,有品茶的工夫;“幽坐”,即心地安適,自得其樂,有幽雅的環(huán)境;“倘佯”,即閑庭信步,幽趣無窮,有靜謐的氣質;“精舍”,即居室雅致,氣氛沉靜,有飲茶的情趣。所以,習茶于我來說,就是在溫習一種閑適的生活基調,找尋一種靜下心來的沉寂。我們常說清閑奢侈,豈不知清閑也是要靠擠擠才有的,你把它的時間都占用了,它只好到一邊去便宜其他人了。所以,不妨和我一樣,找一個物件投注少許精力,習得其中樂趣,未必要精通此道,只求生活精致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