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1日,徐州鼓樓區法院聯合另十家同級單位發文:有條件地“消滅”未成年人犯罪記錄。

  這個政策被稱為“未成年人犯罪前科消滅制度”。按這個制度的設計,稱之為“消滅”并不為過:消滅成功后,犯罪少年所有關于其犯罪的記錄、事實都不會出現在任何公開檔案中,這些記錄只會由司法部門掌握,而且加密保存,不予公開。

  值得注意的是,鼓樓法院的創舉還存在著一些法律障礙,但鼓樓法院少年庭的法官們認為,讓問題少年回到社會的正常軌道,比什么都重要。

  首批“更生人”回歸社會

  “讓我們用溫暖的手、關懷的心迎接我們的新同事。”76歲高齡的毛鑫用濃厚的臺灣口音慢慢說道。在他的另一側,坐著他的新同事:一名剃著平頭、右臂文著巨龍的青年。毛鑫是一家在徐州的臺資企業的董事長,青年名叫劉祥(化名),是一名仍在緩刑期服刑的罪犯。

  兩年前的一次街頭沖突中,劉祥和他的6名“兄弟”將另外3人一頓暴打。事實上,按劉祥自己的說法,那次沖突中,他只是一個因為兄弟義氣跟著去“撐門面的”。今年5月份,劉祥被判犯尋釁滋事罪:有期徒刑一年,緩刑一年。

  從看守所出來后,年輕的劉祥開始醒悟,想到自己做工人的父親和無業的母親的期望,他決定離開街頭的小江湖,安心找個工作。他不斷地去應聘,但他的文身給他帶來了麻煩。“招聘主管們總會問我一個問題,你有前科嗎?”不想撒謊的劉祥得到的回復一直是沒戲。

  在劉祥奔波的同時,鼓樓區法院少年庭的法官們也在考慮一個問題:如何讓孩子們早日回歸社會?

  “十七八歲的少年有過前科,學校不收、用工單位不要,他們再回到那些壞朋友中間,不僅毀了自己的前程,更有重新犯罪的可能,”庭長杜秀蘭說,她和同事們在轄區內的幾十家企業間奔波,希望能有企業吸納這些問題少年。

  “碰了很多次壁,”她說,直到找到了徐州金楓制帽公司,一家臺資企業。現在,劉祥及另外一人成為該企業的員工,每月拿著千元左右的工資,體會著勞動的不易和安心。這是少年庭的法官們在聯系了近200名少年犯之后,先期安排的就業機會。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昨天上午,“更生人”再就業幫扶基地在金楓制帽公司掛牌。“更生人”在臺灣是一個專用名詞,意指服刑期滿回歸社會、要更新自己生活的人。

  少年犯前科“清零”制度

  未成年“更生人”真正要更新生活,并不僅僅面對著就業這一道關。

  法學界有一個共識,未成年罪犯的成長和回歸,需要的是一個屏蔽掉不光彩歷史的“真空”環境。在這個環境里,他們不用面對異樣眼光。在實踐中,各地司法機關也多從這個出發點進行了持續的嘗試。失足少年如愿參加高考,并被高校成功錄取的新聞時常可見,但問題是,這些都是各地司法機關的特事特辦,并無制度化的保障。

  今年6月1日,徐州鼓樓法院聯合同級公安、檢察院、教育局和婦聯等十家單位共同出臺文件,設計了完整的制度為未成年罪犯“消滅前科”。

  什么樣的未成年罪犯能適用這個制度?法官們研究后制定出這樣的規則:犯罪時必須年滿14周歲、不滿18周歲。其次,對被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管制等少年犯,在刑罰執行完后,經本人或家長申請、經考察和審批后,即可將其前科消滅。

  對被判三年以上 、五年以下的,不再故意犯罪的考察期是一年;五年以上十年以下徒刑的,考察期限是三年;而被判十年以上的,考察期是六年。

  “現實中,被判五年以上的少年犯很少,大部分未成年人犯罪,都是情節比較輕微,危害也不大的。”杜秀蘭說。

  不過需要強調的是,危害國家安全、毒品和嚴重暴力犯罪的首要分子,不予消滅前科。

  家長們最為關心的一點是,前科消滅之后,少年犯的犯罪事實檔案將被封存,不在公開的任何檔案中載明,原犯罪卷宗由司法部門加密保管,不予公開。

  目前,鼓樓法院少年庭已經對近年來審理案件中的少年犯進行了一次篩選,初步確定有8人符合消滅前科的條件。

  全國有試點 江蘇是首創

  如此消滅前科,會不會有縱容犯罪之嫌?

  “如你們所見,我們對前科的消滅并不是無條件的,是建立在一系列嚴格的條件之上的,比如對再次犯罪的時間考察,以及本人思想生活的考察,即這個孩子是不是確實有悔改之心,在生活學習中,是否有不良的習慣,都是我們要考察的重點。”杜秀蘭說。

  在制定這個規則時,法官們也面臨著法律障礙。刑法第100條規定:“依法受過刑事處罰的人,在入伍、就業的時候,應當如實向有關單位報告自己曾受過刑事處罰,不得隱瞞。”這是法律的規定,執法者們必須執行。但法官們又找到了其他的依據:最高人民法院在《人民法院第三個五年改革綱要》中明確提出:“配合有關部門有條件地建立未成年人輕罪記錄消滅制度,明確其條件、期限、程度和法律后果。”

  在國內其他省份,也有了先行者。山西、貴州、山東等地已做了先期試點,作為江蘇省首個制定此類制度的基層法院,徐州鼓樓法院的創新具有很強的示范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