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橋夜話:俯仰皆文章
作者:朱聯明 發布時間:2008-08-07 瀏覽次數:2035
不惑之年,大致領略和懂得了兩樣東西:命運和人生,盡管體會膚淺,難得真諦,卻也熟知過往和未來的輕與重,尤其是能夠獨立翻印世事的蒼桑風云,閃曝記憶的印痕。
我有一棵懸掛生命紅線的鐵杉,它是我的精神教父,矗立于我的血脈相連的心靈原野上,遙指深邃的天罡星。早些時候,鄉下孩童的冥玩之心被豐饒的桑葚樹栓住了,樹蔭下躺著憨態的草垛。再后來年青的翅膀飛去南方,棲息在高大挺拔的檸檬桉樹上,筑巢哺育夢想,志在拿云。未來歸去的路上,定有安詳寬容的菩提樹等我,護佑禪意皈依的赤子修度余生。
不是在城市的霓虹迷彩里飄起了幻想,欲望卻是消失在鄉間田野的風中,我的發際間依然有智慧的純白。廣疇的沃野,莊稼作物是綠了又黃,一茬又一茬,瞧著就會明白土地因為慷慨而生機無限。家園的夜空,充滿安詳靜謐,接納我遙望的目光而從不拒絕。我忽而懂得,人生并不那么擁擠和局促,可以用欣賞的姿態來享受人生的每段光陰,每時每刻。
由此一切皆可理解,諒解,接受,自由亦很自然,俯仰風云,滿目文章。
大地孕育萬物,而我來自偶然,日常心間回旋著感恩的旋律;我健康成長,精力充沛,記著五谷雜糧的好;我觸摸書籍和閱讀文字,對延續人類文明的先賢充滿崇敬;上班,我惦記組織管理者的知遇信任和分發的薪水;休息,我坐擁和平,高枕平安;呼吸,我貪婪清新的空氣;死亡,我如約即赴天堂之旅,平靜中塵埃落定。
某個早晨,融入空氣的我風行獨步,縱覽山水以及她們的四季,從農村到城市,在凝固的建筑中拜見流動的人們;凝視印度獵豹和美國落基山蒼鷹,念想百獸飛禽的進化史;用心靈的耳朵感受生活的喧鬧和捕捉天籟之音;辨識百色,對生命的綠總也忘不了,并向木草花卉致謝;在嗅著人的氣味時遍嘗世間百味。
描繪云朵,描繪霧靄,攝下風雨雷電,踏雪,刨冰,探訪南北極,在赤道支起行軍的帳篷,深入太平洋喚醒巨鯨的夢。
永葆激情探究和追尋事物的來龍去脈,參觀博物館,考察古墓陳跡,站到最古老的城墻上,如同站在今日。
攤開手心,捧起太陽的噴香;給滿輪的太陰剪出詩仙的背影;日月之側,是我的龍虎行動和甜蜜睡眠。
其實是求知的欲望膨脹了心靈,飛得更高,再高些,可我依然眷顧堅實的大地。云豆可以跟我對話,巨石可以拽回我走遠的視線,在嬰兒與太翁中間,時間的精神注入我的筆端。
說到底還是諦聽內心的聲音,是靈魂在吶喊、在嗚咽,只不過是以文字的形式。敢愛,海邊是見證經過的小木屋;敢恨,胸藏槍林,遁兵萬甲;嬉笑怒罵,全憑赤子心性啊。
可以而且必須面對一切。但凡堆積于世間的美惠和丑惡,抑或淚水和歡笑,都會得到文字的善待。見得高古,見得隨流,見得經典,見得庸俗,見得謊花,也見得真果。微笑,奸笑,獰笑,訕笑,諂笑,苦笑,慘笑,嘲笑,具是紛紜面孔;男女,高矮,胖瘦,老幼,尊卑,貧富,強弱,官民,同呈世態炎涼。千年之久,如在昨日,萬里之遙,如視己足。我不斷地尋覓,不斷地挖找,最終也是看到了,清楚了然,我不覺淚水盈襟,這才提起千鈞重筆。
茨威格說,我未曾經歷,但我有語言的欲望。我拿它作寫作的理由。
不期誰誰或某某成為第一手資料,切莫對號問罪小可,我真有幸做了你俯仰得見的鄰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