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過后，菜場上就有馬蘭頭賣了。

馬蘭頭是江南的一種野菜，青青的葉子白白的梗，長的細細小小的，但卻連篇累牘地生長在田間地頭，只要找到了一朵，就發(fā)現(xiàn)了一片，只管蹲下身子用小刀一朵一朵地鏟下就是。新鮮的馬蘭頭綽水后拌香豆腐干，是一道時令的小菜，清新而爽口，咀嚼的時候，分明覺得口齒之間都是春天的味道。馬蘭頭是好東西，吃了可以清心明目，對高血壓、心血管疾病都有非常好的防治作用。因此春天來臨的時候，江南人家都要買點馬蘭頭嘗嘗。

這幾年，人們都注重營養(yǎng)和保健，野菜身價倍增，馬蘭頭上市的時候，價錢直追肉價，但人們還是照常買的歡。其實現(xiàn)在市售的馬蘭頭，大多是大棚里人工培育出來的，這只需看看馬蘭頭的梗就知道了，那梗是雪白而纖細的，雖然看起來白凈肥嫩，吃口卻寡淡了許多，因此會吃的人就要找那種野生的馬蘭頭買，這就要多費一點心機去找尋，難得在菜場的角落里，看到有鄉(xiāng)下老太太守著半籃子馬蘭頭賣，那馬蘭頭的梗，是帶點暗紅色的，而葉子也綠得比較深，這才是真正田間的野馬蘭頭。老太太在田埂上蹲一個下午，估計也挑不來2斤馬蘭頭，即使賣的價錢貴一點，吃的人也可以理解和接受。

在我小的時候，馬蘭頭真的是賤物，好像從無上街購買的，都是由家里的女孩子們去田間自己挑來的。小時候住在鄉(xiāng)下，馬蘭頭是隨處可見的東西，一開春，幾陣春風一吹，幾場春雨一澆，只見田埂邊，籬笆下，屋后頭，一簇簇的馬蘭頭就如睡醒過后一樣伸著懶腰醒過來了。這時候的原野，麥苗泛青，菜花漸黃，走在田埂上，呼吸的空氣里都帶著甜絲絲暖融融的味道。女孩子們就會說：我們去挑馬蘭頭吧！往往一呼百應。

這樣的天氣，不挑馬蘭頭，還能做什么呢？鄉(xiāng)下女孩子，是把挑馬蘭頭當成一次郊游來做的。挽一個小竹籃，帶一把小鏟刀。然后是呼朋喚友，吆五喝六，必定要約齊了三五個要好的小姐妹，然后再一起往野外出發(fā)。三月間的荒郊野外，處處都是可以入得畫來的，但童稚的心里，只有那一叢叢一簇簇肥嫩青綠的馬蘭頭，才是最動人的風景。

最肥嫩的馬蘭頭，往往長在溝渠邊，或者是藏在一片枯枝的下面，發(fā)現(xiàn)了那么一大片的馬蘭頭，女孩子驚呼一聲，馬上蹲下身子，用手中的小刀急切地挑下來。挑馬蘭頭要用專門的小刀，像個小鏟子一樣的東西，對著馬蘭頭輕輕一鏟，一朵水靈靈的馬蘭頭就挑在了手里，就這樣，如繡花一樣，一朵一朵的馬蘭頭漸漸鋪滿了籃子。

農家吃馬蘭頭，通常是略加油鹽清炒。整個春天，家里都有馬蘭頭吃。吃不完，用開水綽了之后曬干，等到要吃的時候用水泡發(fā)之后，加油鹽在飯鑊上燉，也是一道十分爽口的菜。當然，最好是做馬蘭頭干燒肉吃，野菜的清香混合了肉的肥美，那才是無比的美味。當然，在物資貧乏的年代，這樣的好菜，一年也頂多吃一二回嘗嘗鮮。

說到馬蘭頭，江南人還有一個很形象的比喻。有時候說某人腹中草莽，就說他一肚皮的金針菜馬蘭頭。金針和馬蘭都是野菜，這就是在婉轉地比喻此人腹中一包草。再加精煉之后，就直接說某人：這是棵馬蘭頭。

馬蘭頭還有如此絕妙的比喻，這也真是一個大大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