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橋夜話:我與龐余亮
作者:朱聯(lián)明 發(fā)布時間:2008-01-21 瀏覽次數(shù):1598
同宇同宙,同輩同流。
凡塵兩粒沙,一林雙草葉。
我,孤島一座;龐余亮,又一座孤島。兩者間是生活的海。雖然同在一座江邊小城呼吸著,說來卻無實際交往。
但我對他并不陌生。就如同我未曾身臨影院看《集結(jié)號》,而我已獲知其故事梗概一樣,確切地說,就直如熟悉自身的生活和身后的來路般,自覺關(guān)注他,并試圖能作更多地了解。
沉思寫作的人都是孤島,潛心感受著時代的砥礪拍打,任憑人事和環(huán)境的雕琢,既經(jīng)受生活的驚濤駭浪,也感知生活的波瀾不驚,有細微的浪花相擁,喧囂的泡沫相隨,更與深藏的暗礁和潛流同在,在今人與往事的潮漲潮落中,不惜命地苦讀人生的深度。
不一般的人生經(jīng)歷,各自的心靈旅程則更殊異,但同樣的精神指向卻殊路同歸,如期而至。我們都是文學的虔誠的門徒。中學以及大學的夢境里,都曾渴望飛越伯拿斯山,覲見神圣的亞波洛,暢飲那里的泉水。我們也都身體力行。龐余亮如愿在先,當我還在文學的殿堂之外猶豫徘徊的時候,他早以用他的天賦、執(zhí)拗和勤奮叩開了大門,登堂入室并占有一席之地。
初識龐余亮,約略在家鄉(xiāng)小報的一隅。有篇短文正襟危坐,一段描述鄉(xiāng)村學堂放學時的詞句擦亮了我的眼睛,文中形容奔向各個村口的學生隊伍象“箭鏃”,我脫口而出:“這是神來之筆,詩化的語言,真正的作家的獨特性觀察和感悟。”不久便看到他那篇揮發(fā)才情訴說河豚的佳作,作家思維靈動輻射,語言動感十足,其筆下的河豚簡直就是誘惑的代名詞:鮮美卻有劇毒。我深深為之折服。后來偶然間得知其并非本地人,來自外埠興化的他遠比我想像的更有名氣和成就,已獲得全國性的詩歌大獎,作為特殊人才被引進我市,始電視臺,而后政協(xié),此前則做了十五年的教師,這段經(jīng)歷成了他的文學礦脈,成了如花的詩歌和挺拔的文學所根植的土壤和所必需的養(yǎng)分。他的故里興化乃水鄉(xiāng)澤國,遍布河港汊泊,是一個云蒸霞蔚的旺地,留駐過施耐庵的足跡和盛傳板橋故事的一方水土。我由此突然想起高郵的汪曾琪來,再而紀念湘西出來的沈從文,我的跳躍性思維不由自主地網(wǎng)住這幾人,連同龐余亮。
真是一方水土養(yǎng)育一方人。不同時代的良知,只因為文學,我把三人穿在了一起,是否還因為他們分別創(chuàng)造了懾人心魄的美?留待我來日追究吧。
而我那時還是學生軍一個。中學漸生的文學情愫,尚屬懵懂未知,《當代詩歌》的主編阿紅曾贈我簽名詩集,也算是初探文學之門吧;大學時光則把年少的才情揮霍于校園詩人的淺薄中,各種學術(shù)思潮把我的人生華年擺弄得有些眩暈;《檔案袋里的鐘》則成為我的文字處子和青春狂妄的及至,至今她還應該幽然躺在廈大《鼓浪》(魯迅為其創(chuàng)刊人)的某一期的探索之頁上吧?
走出校園,我卻未如學長北村寫出《周漁的火車》那樣寫出更好的作品,我違背了與知己同學當初的誓言,我一下子被生活的現(xiàn)實與瑣碎淹沒了,寂寂無聲,仿佛人間煙火熏壞了執(zhí)著的眼睛,迷惘不知途返。
勤奮的龐余亮一直在前進,包括他的思想和他的文字。在靖城的某個出租房內(nèi),他的文思如云蒸騰,以一日五千字的速度推進他的創(chuàng)作急行軍,《小說月刊》等全國性大型文學專刊均有他布下的思想迷宮、深邃的意境和璀璨的文字,他成了這個時代青年作家的領(lǐng)軍人物。
我表述文學的盛事,意在告訴那些愿意用自己的眼睛分辨世界、用自己的頭腦思考人生的人們,在虛張與浮華背后,有更為本質(zhì)的東西,有不能帶走卻永留記憶史冊的真誠心靈。談龐余亮,崇敬之余,不為別的,只是告誡自己,既然選擇了體驗苦難的事業(yè),就得毅然前行,偷懶不得,懈怠不得,詐偽不得,迎合不得,更須揚鞭奮蹄。
契訶夫說,上帝造犬,總是要叫的,大狗要吠,小狗也要吠。那就叫吧,用各種不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