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行日志:一次暖意的執行
作者:秦小斌 吳崎嘉 發布時間:2014-05-13 瀏覽次數:2325
交警大隊作出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認定王祥負事故全部責任,浦晨不負責任。在事故中受傷的浦晨雙腿截肢,為了能夠拿到賠償款支付前期醫療費及裝假肢的費用,浦晨向法院起訴要求王祥賠償各項費用150余萬元,由于出事車輛并未購買商業險。法院判決所有的150萬元賠償都落在了王祥的身上,生效后,浦晨申請了執行。
就在那天下午,我看到了王祥,我震驚了,原本以為簡單的執行案件,沒想到站在我面前的王祥,腦袋呈現不規則的凹凸狀,臉不時的抽搐,受傷情況完全在我的意料,詢問后知道,那場車禍中王祥腦部受傷,經過多次手術勉強存活,如今他已不能工作,且沒有經濟來源。
王祥告訴我,雖然他沒有錢,但是他都這樣了,也跑不了,他還有其他五個兄弟,可以回去跟他們商量,讓他們幫其出錢解決此事。王祥的態度讓我敬佩,人都這樣了,還不忘賠償。談話結束,我與王祥約定三天后他帶著家人,到法庭來與浦晨敲定還款計劃,我扶著王祥,一路將他送上了車。
送走了王祥,我立刻給浦晨打電話,通知他三天后來法庭與王祥商討還款計劃。我認為事情很圓滿解決了,卻忘了再老實的人面對一百余萬的賠償款時,都會有逃避的心理。當我兩天后再次撥打王祥電話,準備通知他具體見面時間時,卻發現他的電話關機了,一遍遍地撥打均無人接聽,我知道我上當了,我因著自己的憐憫之心而放走了被執行人。
多次聯系王祥未果,我只能硬著頭皮跟浦晨打電話,解釋過后,這個85年出生的小伙兒,表現出的寬容和大度感動了我,他沒有說過多的話,只是說會在家等,相信法院會給他帶來好消息,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賠償款能把他前期治療所花費用都還上就可以了,他也知道王祥條件一般,受傷后不能工作是拿不出這么多賠款的。
掛了電話,我跟同辦公室的小朱說,挖地三尺我也要把王祥給找出來。第二天,我趕到王祥在張家港的暫住地,人去樓空留下的是一屋狼藉,一看就是草草離開的。我們趕到當地派出所調查王祥的情況,民警告訴我們王祥肯定還在附近生活,前兩天還看到他本人。
我與小朱不死心,開車不停在這個外來人口逾四萬的小鎮上尋找王祥的身影。功夫不負有心人,三個小時后饑腸轆轆的我們,在一家物流中心的對面,看到了王祥的身影,走上前大喊“王祥”,他緩緩轉過頭,看著我,隨即露出一絲笑容,笑容中含著歉疚的意味。我是一個容易受感情影響的人,這可能是從事執行工作的一個缺點,或許吧。我俯下身,拉近與王祥的距離:“你不是答應我三天后來法庭的么,為什么手機關機又搬家,想逃避賠償是嗎?”王祥還是憨憨地笑,說:“不是沒錢么,我撞成這樣已經是家里的累贅了,要付這么多賠償款,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再來還債!”“那你打算如何解決這件事?”我問。王祥沒有講話,我接著說:“你有考慮到你的子女,不想成為他們的累贅,那你想過小浦沒有?他才20多歲、還沒又成家,家里只有他一個兒子,父母都要靠他養,事故一出他們家已經借了二十來萬的外債了,人家的一輩子怎么辦?”
王祥抬起頭,舉起手指了指馬路對面的物流公司:“這是我侄子開的,我今天本來就是來求他能否借我些錢,把那孩子的錢給解決一點。”我一聽,感覺有戲,馬上問能拿多少錢,王祥伸出兩個手指。“20萬?不行不行,太少,150多萬你只能拿20萬,申請人肯定不答應。”我拿起手中的案卷,走進物流公司。
接待我的就是王祥的侄子,他把王家的幾個兄弟都叫了過來,大家七嘴八舌把我和小朱圍在了中間,都在為王祥求情,我清了清喉嚨:“我也很同情王祥,但是事情出了,對方二十來歲雙腿都截肢了,他怎么生活!”現場頓時鴉雀無聲,王家大哥發話了:“法官,那你跟對方談談,能不能退一步。”我撥通了浦晨的電話,把這邊的情況告訴了他,對于二十萬的賠償款,他說連欠別人的醫藥費都還不了,他是絕對不能答應的。隨后,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一分鐘后,傳來聲音:“我欠了二十來萬的醫藥費,還要給父母養老,這個賠償款不能低于四十萬,我已經很仁至義盡了……”從下午4點到晚上8點多,四個小時的調解,雙方終于講妥:由王家五兄弟出30萬幫王祥支付賠償,前期支付20萬,年前將剩余的10元給付到位。
怕耽誤浦晨的治療,王家兄弟承諾第二天就到法庭把錢給付了。考慮到浦晨目前在蘇州治療,我又與蘇州相城法院聯系,借用該院辦公室進行款項交接。我打電話給浦晨,詢問是否需要派車接他,這個小伙再次感動了我,他說不用了,他會叫上親戚第二天做公交車來法院,不麻煩法官了。
終于,在約定的時間,當事人雙方都到了法院。當他們在和解協議上簽下字,浦晨把二十萬現金裝進塑膠袋,我怕再生事端,就把浦晨送到就近的一家銀行,待到款項全部存進了銀行,我才長吁一口氣,案件終于解決了。
這起案件,雖沒有把一百五十余萬的執行款全部執行到位,可我心里卻十分舒坦。當事人間彼此的諒解、申請人對執行工作的理解、王祥兄弟間的互幫互助,都在春寒料峭的時節給了我無比的溫暖。(文中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