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事故,家長里短,成敗得失,酸甜辣苦;平凡的生活,平常的心態,在平和的慣性中滑行的人……

忽然有一天,我們忽然有了一種莫名的失落感,覺得身邊的所有都起了變化,可細細搜尋又一時找不出確鑿的不同?D?D抬頭,天空還是以前一樣變幻著的天空;彎腰,日子還是往常一樣流淌著的日子。

每天在城市的水泥方格中不停地奔走,雖然我們早已熟透了這座迷宮的出入口,卻常常冷不丁就多了一次找不著家的錯覺。

家其實并不難找,只要我們肯邁動雙腳,即使走錯了,繞了多余的路,我們最后終能找回去。

家通常都是水泥做的,或如一只只鳥籠般摞著,或如一口口方井般在地上擠著。然而無論怎么說,我們的家都已經越來越好了,從過去的一張床躺弟兄仨的草房,到一人一張床的瓦房,再到現在放床的問題已不再是頭等大事的多功能套房。總之,我們的房子是越來越結實了,越來越寬敞了,越來越被裝飾上遮掩舊歲月的披掛,越來越被安裝上直奔現代化的“藍牙”。顯然,我們的家里已塞滿了足夠多的物質。然而就是這樣整日浸泡在這些繁華甚或奢侈的時間溶液里面,我們卻時常會產生一種不盡人意的失落,隱約感到我們的身體雖然有了不錯的家,而我們身體之外或身體之里的一種東西,仍在漂無定所,仍在四處流浪。有時,我們甚至已真切地感覺到有一種東西,正在被一只無形的手不斷地拿走、拿走,剩得越來越少;有時我們甚至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中的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珍貴,正在變輕、變薄、變得快要赤裸,露出細密的傷口,綣縮著、畏懼著、躲避著各種塵封太久之后的敏感傷害。

每天都有每天的冷靜或燥熱,每天都有每天的差事或得失。工作著覺得累,息工了、回家了也覺得累,甚至更累。機械思維著的那一根弦松馳了,而另一根無形的弦,卻說不準就在什么時候會被驟然拉緊,彈扯著我們疲憊的思維和脆弱的心靈。那令人心悸的陣痛讓我們赤裸的傷口無處可逃。

這時,我們忽然有了一種哲人的感悟:我們每天站立和擁有的家并不可靠。它很大,大得足夠盛下幾十個相同的我們;它很小,小得無法容納我們靈魂深處那枚流浪的翅膀?D?D那枚在凄迷的天地間尋找綻放著精神之綠的花園的翅膀。那枚翅膀既神秘又現實,頻繁地穿梭于我們靈與肉的星空,仿佛也在尋找能如我們這樣歇腳的家園。

因而,在迷離的幻和清晰的痛之間,我們常常會自覺或不自覺地拷問起自己的靈魂:我為何,何為我;我欲為何,我應為何;我處于何,何屬于我……?

我們曾試著用烈烈的酒精來填平思考之后的殞石坑,我們曾試著用獵獵的舞步來打亂心痛之后的迷魂陣;我們常常在白天打開房中所有的窗戶,乘著鐵鳥或偶爾飛過的雀鳥的翅膀眺望城市里無塵的角落,我們常常在晚上關掉室內所有的照明,借著月光和閃爍的星光尋找幸福家園失落的方向。

對于這樣的家園,我們有時懷疑它已隨著我們童年的歲月被永遠珍藏,有時懷疑它或許只在我們暮年的夕照里才能分享;有時懷疑它遠在故鄉,有時懷疑它近在前方;有時懷疑它只存在于生活的籃筐之外,有時懷疑它只能靠成功的汗水來滋養……

就這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我們在懷疑中求證,在求證中尋找,在尋找中充實,在充實中又不斷有了新的疑惑。

當通過反復的求證仍得出疑惑之后,我們終于明白:

其實,這個家園只能是我們靈魂的寓所,也只會追隨于我們精神的求索。它永遠不可能被我們抓在手上,也永遠不會被跋涉者忘卻于心上,只要我們還沒有墮落,它就一定會和我們的靈魂相伴;只要我們還沒有迷失,它就一定會掛在我們靈魂的前方。或許痛苦本身就是一劑良藥,在我們的精神煉獄中為我們療傷;或許沒有了迷惑,我們反而更容易迷失方向。

原來,真正的幸福家園就是我們永不滿足的渴望,就是我們永不疲憊的夢想,就是我們追逐夢想的腳步,就是我們前行著的腳步勾畫出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