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春意
作者:費尤祥 發布時間:2014-04-10 瀏覽次數:2252
黎明攜著春的畫筆,輕輕敲醒了暮冬的沉睡?;?、鳥、樹、蟲、草,伴隨著村莊的腰桿一起蘇醒過來。打開大門,一絲清爽的氣息迎面撲來,日子流暢得像一支蠟筆,輕輕一按,就可以自由地涂寫生活的絢麗。那年復一年的色彩仍在,一天又一天地描畫著,似乎那似曾相識的往事永遠也不會在眼前逝去。
開春,小村頓時顯得忙碌了許多,村巷里空蕩蕩的。院前伸展的桃樹枝條花瓣開始凋謝,只有那些細枝嫩芽在用力生長。門前的梨樹綻放出雪一樣的花兒,仿佛還在依戀冬的美麗。幾對燕子在這里稍作停留,便急匆匆筑巢去了,蹬得梨枝兒一顫一顫的。村旁一只瘦小的花狗,朝著生人“汪汪”地吼了幾聲,就往村里退,然后站定了瞪眼,眼神閃著幾分警惕。
村中有一處空宅,沒有院墻,屋門上了鎖,已經布滿了銹跡。窗子用磚塊堵得很嚴實,只有幾片落葉不甘心地在地面掙扎,好像在訴說宅院的寂寞。不知誰在院落的空地種了幾畦油菜,有幾株倒也粗壯如小樹,開放的花兒在風中不住搖曳,像是在感謝春的眷顧。
村子通往田間的路大多是土路,有的被雨天的拖拉機膠輪或鐵腳扒得坑洼不平,不太好走,但走慣了的村民卻總能閑庭信步,那許多荷鍬锨或荷鋤者中,不知是否有陶淵明的追隨者呢?未規劃的散居村莊里的房子往往是破爛的,也少人住,即便住著的,也多是上了些年紀的人。經規劃過的居民點則多是樓房,倔強的老人們把子孫都趕到那里,自己守候著這破舊的祖宅,慢悠悠數著歲月。
田埂河渠堤坡上,茂密的雜草中,點綴著簇簇花朵,含笑迎風。雜草在風里起伏,花兒在綠波里漂浮。四周寂靜,只有嫩嫩綠色和斑斕的花兒相映照?;ò甑穆吨榱鲃又旱男?,蟲兒投入地演奏春的音樂,鳥兒陶醉地唱著春的歌曲。與綠對視,對花覓春,塵世的浮沉與斑駁漸漸消失。
村莊前那片麥田,零零落落地現出幾對忙碌的男女。男的不知忙些什么,在田埂上走走停停,嘴里似乎總在不停叨咕,而后猛然地背起噴霧器,邁著堅實的步子,在麥田墑溝里穿梭,將雨霧狀的藥水噴灑在小麥的葉面上。女人則一聲不吭,半跪在麥田里,拔著雜草。拇指和食指從毛線的手套里露出來,黑色的泥土擠滿了每一個的指甲縫,在幾乎看不見的臉上寫滿對豐收的虔誠,雙手張合間,希冀的指尖布撒秋的收獲。
麥地背后那片閑田里,一個年輕人正在開著手扶拖拉機在耕地。田埂上,一中年漢子點燃一支葉子煙,吧嗒吧嗒地抽起來,面無表情地盯著田里的小伙,眼里開始飄出輕視。小伙有些緊張,手扶機把手常不聽使喚,在田里有些游動,待小伙把手扶拖拉機開到田頭,漢子狠吸完最后一口煙,頭也不抬,低頭做一個“一邊去”的手式,自己上去開手扶拖拉機耕地了。小伙子望著中年漢子那游刃有余開手扶機的架式,不時地點點頭。
村莊后面,有幾個男子正飛舞著鐵鍬,為育小秧在整地。此刻,他們忘了疲倦,臉上綻出微笑。干一會兒他們會手拄鐵鍬來一支煙或大聲談笑一個趣聞或暢想未來的收成,風中搖擺的樹葉像是與他們絮語,鳥兒的呢喃應和著他們的心情,這聲音傳遍了田間,擴散出金子般的旋律。在這里,一切都那樣和諧、安逸和祥和,一切都是那么世俗、純粹和極致。村里人知道,沒有一雙巧手,沒有飽含對土地的眷戀,停留也許是勉強的,逃離也是慌張的。在這片土地上,日復一日過著日子,四季的皺紋里寫滿了風霜,即使是蹣跚的步子,也是在小心翼翼地踩著村莊的泥土。他們只懂得陽歷,只知道二十四個節氣,隨著節氣的變更,做他們該做的事,做他們想做的事。
一天的忙碌很快伴隨著夕陽落山而沉寂下來,村莊溶入了無邊的夜色中。但村莊的夜色,是銀亮的。寂靜的田野,寂靜的院子,一切躺在大地上睡熟的人物事物,都鋪滿銀色的月光。寂靜的夜呀,像個自作主張的休止符,短暫的停頓后,又將奏響高亢的旋律。春的氣息仍在村莊里和田野上不知疲倦的穿梭。明天,它們又將帶給我們怎樣的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