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我寫一篇心聲,那一定是關于我的父親。

 

因為愛到深處不由自已,父親的一次意外,讓我感悟深處。他的頭部受傷,推測是劇烈地撞擊在三角鐵架上,發現時已不省人事。

 

回憶當時最慘烈的一幕,隨著一道門的關閉,我與父親的心永遠永遠地被這扇門隔離了,給個慢鏡頭,看躺在病床上的他,頭發被剃光,腦袋上像瘤那么大的包,浮腫的臉,鼓鼓的種在腦門上,一半的頭蓋骨已經被拿掉,捆綁的四肢,蒼老的聯想到《包身工》的“蘆柴棒”,極致的無奈,不可抵擋地侵襲我狂亂的內心。

 

我于是想到處都留下父親的蹤影,因為我怕,怕有一天他不在了我會承受不了。除了照片、錄像,就是寫作,記下他讓我難以忘懷的每一件事,記下他讓我感動的每一個細小動作,記下在我心中刻骨銘心的那個人。

 

有人說,女兒與父親是前世的情人,我想,即使是情人也抵不過我與父親之間那難以言語的感情。尤其是在這樣未知的時刻,我的心緊緊的,緊緊的,揪著,揪著。

 

我父親一直被關在ICU里,十多天,在那些煎熬的歲月里,我一下子就陷入了孤獨的境地,巧合在新華書店看到一本書《有一種境界是孤獨》,看到這么一句話,“人生在世,風吹雨打在所難免,唯有擁有一顆孤獨的心,才能獲得超凡脫俗的悠閑與冷靜。人生因擁有孤獨而絢爛,靈魂因為品味孤獨而升華”。這話使勁的用來勉勵自己,可情感這東西哪是說能懂得道理就是可以接受啊,我懷著孤獨的內心,空洞著回憶父親事發前的一幕一幕。

 

記得我們80后兒時的一部動畫片叫《布雷斯塔警長》,很久很久以前,在新德克薩斯星球上,有一位機智聰明勇敢的警長,他具有鷹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使他非凡超人,為了維護和平與安寧,同邪惡進行著斗爭。那是我最喜歡的動畫片,父親為了我,省吃檢用了三年,才買到了一臺黑白電視機,欣喜若狂的我每天都拉著他準時陪著我看,然后在每天放學的時候,我就坐在他那又長又大的鳳凰牌“老爺車”前面的橫桿上,高呼“豹的速度”,父親就會深吸一口氣,一股氣的加速腳踏車,一溜煙能騎老遠,我就“咯咯”地笑,為了配合我,父親還會來兩個字“變身”,引得我抓起手把使勁搖晃,卻不知道擾亂了他單手騎車的秩序。

 

說到單手,就不得不提起他左手的殘疾,我不愿提及他殘疾的原因,也從未當他是一只手,因為他做著比常人更重的體力活,擔著常人更艱巨的責任,他從來不會承認自己的缺陷會對日常生活與工作有什么困擾。

 

他可以正常地擠干毛巾擦臉,他寫了一手的好字,他博學多才,飽讀詩書,一直都是我欽佩的偶像。

 

小學的一次勞動課,老師要求我們剪紙,剪一副小動物,對著書上照圖剪就可以,可我怎么也不會,我就鬧著讓父親幫忙,父親說,“對不起,爸爸幫不了你,爸爸的手不好剪”,“人家爸爸都幫著弄的,你怎么就不能幫我弄”,那天的深夜醒來,我猛然發現一個人蹲在我的床尾,在對面的電視柜上放了一面鏡子,臺燈微弱的光線把父親的背影拉的好長好長,他一個人右手拿著剪刀,嘴里刁著張紙,我猜他是利用自己的余光,同時對照鏡子,在幫我剪紙,電視柜面上鋪了好多張成品剪紙,雖然當時年紀小,但我知道,父親因為我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努力得向每個小孩的“正常”爸爸靠攏。天知道這句話講出后,在若干個年頭的今天,我有多么的后悔。

 

如今父親的大腦幾近七級傷殘,表達不清,反應遲鈍,可他依然是一位偉大的父親,每天他都起早為我做好早飯,甚至洗衣服,他雖然清楚自己已經不再是那一根牢牢的頂梁柱了,但他依然努力地在自己能力范圍內為家里做出一些付出,我很感動,每天都深深地擁抱他一次,享受父親在身邊的那種溫暖,他總是傻傻得特別不好意思的笑,我覺得這個世界對他太多的不公,我的心一陣一陣的刺痛,可我依然感謝上蒼,讓我的父親能留在我的身邊,讓我照顧他,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