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老賀辦案二十多年，經他之手審理的離婚案件少說也得千件有余。說到老賀，憑對婚姻家庭法律知識的了解，從國內到國外，從歷史到現代，那是爛熟于心；憑經驗，離婚的原、被告只要走進法庭，不用一個回合就能知曉她們的“愛情進行曲”是否能夠繼續進行下去。可今天，他恰被一位農民老漢赫大爺給問了個瞠目結舌。

 

老漢姓赫，是一個地道的農民，歷經難辛，總算把自己的獨生女兒培養進城當了縣醫院的一名護士。二十歲那年，她不顧父母的激烈反對，非得要嫁給一個長她一旬的小老板。這不，還沒滿兩年，就打起了離婚官司。而離婚的原因是小老板的那副花花腸子來的事，這恰恰是赫老漢夫婦倆當初激烈反對的原因，如今得到了驗證。就為這，老漢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跟自己過不去，當著法官老賀的面，?了自己一個嘴巴，并且還老淚縱橫的請教：

 

“法官大人，我算這輩子是白活了，我就整不明白，為什么父母與兒女在婚姻問題上較勁，最終失敗或者讓步的大多是父母？我培養她二十多年，都不如她當初認識的那個畜生才幾個月，她一屁股就全坐到那只破船上去了。您是法官，您有知識，見識廣，能給我個答案，讓我輸個明白嗎？”。

 

赫老漢認為，他在女兒婚姻問題上輸了，就等同于輸了女兒，輸了女兒就等同于輸了他一生，這一生都輸了，還整不出個子丑寅卯來，他感到實再是冤枉。

 

法官老賀注意到赫老漢那無限期待的目光，他無法用“自由與保守、現代與封建、愛財與愛情、追求與現實所產生的碰撞這樣的理由來解釋，這種解釋太程式化和公眾化了。他審理了很多這樣的案件，用這些字眼來解釋也太不公正了。可不用這些字眼來解釋又能怎么解釋呢？他聯想到美國一位專家曾經做過的一項研究，“在熱戀中的情人智商幾呼為零”，可什么原因造成戀癡，卻至今沒有答案。

 

“赫大爺，您先別著急，三天后，您女兒的案件宣判時，我一定給您一個答復”。法官老賀采用緩兵之計，以利于他能有足夠的時間找到相對準確的答案，還赫大爺一個公平。

老賀拿出辦案的韌勁，一頭扎進圖書館，執著地追尋著他所需要的，與婚姻、家庭、愛情、親情等有關的資料，試圖找到讓自己和赫大爺信服的答案……。

 

三天后，法官老賀端坐于法庭之上，在法槌的鏗鏘中宣判著：“原告赫小蘭與被告張大牛感情確已破裂，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判決赫小蘭與張大牛解除婚姻關系……”。隨著法槌的鳴唱，宣判以赫小蘭的勝訴而結束。

 

可赫小蘭勝了什么？她用兩年時間轉了個圈又回來了，可現在的赫小蘭可不是兩年前的赫小蘭了。她帶著失敗的婚姻和難以愈合的心靈傷痛加上一個未滿周歲的女兒，帶著對老爸、老媽的無限懺悔……，又回到了爸媽身邊。此時的赫老漢是一手摻著女兒，一手抱著外孫女，面帶著慈祥的微笑，步出法庭。他用表面的平靜來安慰女兒，他又用表面的平靜來掩蓋他滴血的內心世界。

 

法官老賀宣判結束后，把赫大爺及其祖孫三代領進了休息室，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張A4紙，恭恭敬敬的遞給了赫大爺。“大爺，您所要的答案全在上邊呢，回去再看吧，不一定對，不一定對”。

 

赫大爺是千恩萬謝，把那張紙寶貝似的腋在懷里……。

 

回家后，赫大爺迫不及待地打開那張紙，儼然是一份判決躍然紙上：

 

“親情永恒，愛情易逝。親情源于血緣，它是物質的所以永恒。愛情源于荷爾蒙，它是化學的所以易逝。然而易逝的卻常常戰勝了永恒的，那是因為物理反應遠無化學反應激烈，常規武器遠敵不過化學武器，機械能敵不過化學能。戀人一旦在荷爾蒙的作用下智商癱瘓，幾十年的親情也就土崩瓦解。愛情是抽象的，它不受時間、地點、年齡、環境、種族、倫理、道德的限制，而婚姻是邏輯的，它更多的考慮到合理和可能，倫理和道德，條件和許可。父母考慮的是婚姻，兒女考慮的是愛情，父母用的是血證，兒女用的是激素，這是婚姻家庭在困惑中難以解脫的悖論。您還是安然吧”。